華為放棄美國被唱衰: 一匹飽富烏龜精神的“狼”
2014年新年快要到來之前,依照每年慣例,華為總裁任正非向所有員工發(fā)表了講話。然而,這次看似照常的講話,卻引發(fā)了業(yè)界的關注和討論。
人們感慨的是,一個以“狼性文化”著稱的世界五百強企業(yè),在任正非《華為要做追上特斯拉的大烏龜》的這次講話中,沒有了“狼性”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烏龜精神”。因此,人們感到了失望,華為被“唱衰”。
然而,人們沒有想到的是,華為一直就是一匹飽富“烏龜精神”的“狼”。
從2萬元創(chuàng)業(yè)資金艱難起步,默默無聞地深圳企業(yè),到成為如今全球數(shù)一數(shù)二的通信設備商,華為用了26年。而這其中,華為的國際化之路走了15年,步履蹣跚,篳路藍縷。
在國際化初期,面對國際上強大競爭對手的虎視眈眈,很多人感到不解,華為為什么能活到今天?在任正非內(nèi)部講話《華為的紅旗到底能打多久》中或許可以找到答案。任正非說,“華為相對還很弱小,面臨更艱難的困境,要生存和發(fā)展,沒有靈丹妙藥,只能用別人看來很”傻“的辦法,就是艱苦奮斗。”
華為的艱苦奮斗不僅使得其國際化戰(zhàn)略在國內(nèi)一直飽受贊譽,受到追崇,而且也使得全世界1/3的人口使用它的服務。但是,有些遺憾,在這個世界版圖中,缺少了很大一塊,那就是美國。
頂著所謂“軍方色彩”、“擁有中國官方支援”、“危險”、“殘酷”等的“帽子”,華為被迫放棄了美國市場。那么,為何美國要懼怕華為?華為如何在國際化道路,尤其是在以美國為主的市場上突破重圍,開辟新路?
美國之困
被外界認為神秘、低調(diào),一向以不接受媒體采訪出名的任正非,2013年11月25日在出訪法國期間,在法國媒體面前公開亮相。其中,在談到華為從美國退出時,他說道,“如果中美兩國的關系,華為夾在中間產(chǎn)生影響的話,很難辦,影響兩國的交往不值得。所以我們決定退出美國市場,不再夾在中間。我們現(xiàn)在從美國市場退出來以后發(fā)展也挺好的。”
根據(jù)《財富》的報告,華為在2013的年營收將達到349億美元,超過愛立信[微博]的336億美元,成為全球通信產(chǎn)業(yè)龍頭。而且華為的營收,70%來自海外。盡管已經(jīng)在英國等其他海外市場取得了成功,但由于“國家安全”問題的擔憂,多年來華為在美國的設備業(yè)務和并購投資一直舉步維艱。
早在2012年10月,美國國會發(fā)布了一份報告,認定華為和中興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美國眾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麥克·羅杰斯(Mike Rogers)當時還呼吁美國政府和民營領域不要使用華為和中興的設備。
為此,華為積極應對,在美國展開了聲勢浩大的游說活動。但是,在對美國政府展開了長達數(shù)月的游說后,華為最終于2013年4月23日宣布放棄美國市場。
“因為中美的政治博弈,華為不能做純碎的商業(yè)決策,需要考慮一些外在因素的影響。因此,華為沒有享受到全球化市場下的企業(yè)應該享受到的投資上的自由,從這個角度看,華為有些悲壯。”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金融學教授劉俏在接受《中國產(chǎn)經(jīng)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華為不是一家上市公司,而外界經(jīng)常詬病它不夠透明,這顯得有點太苛刻了。
另外,作為一家沒有上市的財富世界500強企業(yè),員工持股一直是華為的特色。但由于沒上市,華為的這種股權結構也讓西方觀察者無法理解。作為中國最富有的人之一,任正非的股份只占到了華為的1.42%,其余大約98.56%歸員工所有。在這種情況下,在信息披露方面確實也不像上市公司那么透明,而真實的股權情況實際上也是不得而知。
在劉俏看來,外界有這樣的誤解也算是合理。但是這些誤解會隨著中美關系或者中國在亞洲地區(qū),跟周邊國家關系的緩解而減緩。現(xiàn)在正好趕上中日關系比較敏感,朝韓又是一個不安定因素,而且不安定的影響越來越大,這種情況下總有政客拿此來炒作。
2013年底,兩位重量級美國參議員就曾表示,華為最新在韓國獲得的寬帶合同將破壞美韓同盟的國防關系,并針對韓國此舉向奧巴馬政府寫信表示擔心。
韓國移動網(wǎng)絡運營商LGU+于2013年10月與華為簽訂合同,利用其近期購入的2.6GHz頻譜進行LTE網(wǎng)絡升級部署。而韓國給予華為建設全國電信基礎設施大量份額的決定或許將會因為美國及其國會參議員的橫加干涉而發(fā)生變數(shù)。此外,美國還極力勸說澳大利亞禁止華為競標該國寬帶建設合同。
不讓華為在美國并購投資設備業(yè)務,也干預華為在美以外國家的投資,美國的舉動似乎有點讓人無法接受。
“美國的政治家或是政客向來都是管得比較寬,而且美國關于投資判斷對于很多發(fā)達國家或者其盟國來說有很強的示范性。”中國企業(yè)聯(lián)合會研究部經(jīng)濟學博士馮立果在接受《中國產(chǎn)經(jīng)新聞》記者采訪時認為,因為韓國是美國的盟國之一,所以美國政客就擔心軍事設備上的安全性,這是一些政治保守勢力天然的想法。
為何所困?
事實上,面對美國有關方面長期的緊逼式發(fā)難,華為副董事長胡厚昆曾經(jīng)寫過一篇公開信,呼吁美國政府對華為展開正式調(diào)查,華為也多次要求亮明所謂的“證據(jù)”,華為也曾開放透明地與情報委員會進行了合作,但是最終國會的報告并沒有提供清晰的信息或證據(jù)來證實其合法性。
對此馮立果認為,美國對外來企業(yè)在戰(zhàn)略性領域的投資的確比較敏感,因為美國的政治有比較強大的保守主義力量,因此,在信息設備領域,所謂涉及國家安全的問題上,不排除有些人可能是出于意識形態(tài),也可能是技術方面的原因,拒絕了華為的投資。
那么,一味地禁止華為參與商業(yè)投標是解決安全擔憂的最佳選項嗎?阻止華為(或者其中國競爭對手、另一電信設備巨頭中興)卻在網(wǎng)絡當中使用來自阿爾卡特朗訊和愛立信等公司的設備,對安全就有保障了嗎?從目前來看,答案也許是否定的。
然而,在美國干預華為國際化進程的背后,不得不承認的是,在技術研發(fā)方面,華為的能力超乎想象。華為擁有3萬項專利技術,其中有4成是國際標準組織或歐美國家的專利。對此,《經(jīng)濟學人》指出,華為已是電信領域的知識產(chǎn)權龍頭企業(yè)。
這樣一個注重創(chuàng)新的企業(yè),毫無疑問,已經(jīng)變成了電信設備、移動手機領域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愛立信全球總裁衛(wèi)翰思(Hans Vestberg)曾說:“它是我們最尊敬的敵人。”思科執(zhí)行長錢伯斯(John Chembers)在回答《華爾街日報》提問時說:“25年前我就知道我們最強的對手一定來自中國。”
就是這樣一個被《時代》雜志稱之為“所有電信產(chǎn)業(yè)巨頭最危險的競爭對手”的企業(yè),在遭到美國指控危害“國家安全”時,劉俏有理由相信,這是打著“信息安全”的幌子來保護本土企業(yè)的行為。
“美國的政治生態(tài)環(huán)境跟中國很不一樣。華盛頓有很多游說的人,他們會游說一些議員或政客們做出一些有利于他們的決策。華為在全世界市場上發(fā)展速度那么快,在不斷搶占市場份額的情況下,美國的一些企業(yè),甚至一些歐洲的企業(yè)在這方面做一些游說,做一些投資的可能性很高。”劉俏說道,這在外國其實是正常的商業(yè)行為,只不過在技巧上打著政治的幌子。
對此,馮立果表示贊同。“華為飛速成長,而且創(chuàng)新力很強,的確會給原來名列前茅的歐美企業(yè)帶來市場上的壓力,他們通過一些市場或是非市場的力量去競爭,這是中國企業(yè)應該要考慮到的事情,此外,關鍵是熟悉這一套市場規(guī)則。”
路在何方?
面對華為國際化的困局,《經(jīng)濟學人》曾刊文指出,華為自身也能幫助減輕外國的恐懼。華為需要更進一步開放。實現(xiàn)這一目標的方式之一是緊密推動該公司在全球上市——如果不是在美國,那也至少要在香港。
對于這個選項,馮立果認為,從目前來看,華為并沒有很強的上市動力。“上市的直接目的是融資,從效益看,華為并不缺乏資金,所以首先從這個方面來講,華為缺乏上市的動力。”馮立果表示,其次,華為職工持股的方式已經(jīng)遍及全球幾個事業(yè)部,這種公司架構已經(jīng)具備了一個大型跨國公司的雛形,如果上市,在操作層面會涉及很多問題。更重要的是,職工持股的方式對吸引人才有很強的作用,對企業(yè)的發(fā)展有非常積極的向心力。因此,華為沒有很強的動力去改變目前的公司治理結構。
但是,人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不上市的華為也在改變。去年以來,很少接受媒體采訪的任正非,除了在11月接受法媒采訪外,較早前5月還在新西蘭小范圍接受采訪。此外,10月任正非還會見了到訪華為深圳總部的英國財政大臣喬治·奧斯本。
對于任正非接受西方主流媒體采訪、與國外政客高管磋商會談的這些做法,馮立果稱之為“企業(yè)外交”。“華為不上市就會給西方國家的公眾和政治家一種神秘感,如何破除這種神秘感,就是要給予公眾知情權和提供一個信息披露機制。”馮立果指出,華為走出這一步打破過去神秘的形象,應該說有助于改善目前的困境。
“把一個真實的華為推薦給這個世界”可以說是華為正在進行的努力。值得高興的是,華為不斷在學習適應海外市場的“玩法”。2013年10月13日,華為雇用了2005至2011年間歐盟駐華大使安博,在涉及全球經(jīng)濟和政治局勢等問題上,為華為提供戰(zhàn)略顧問服務。
“華為已經(jīng)開始做這方面的投資,可能剛開始學著做效果還沒有顯現(xiàn),但是給他們一些時間,商業(yè)的競爭可能就會變得更純粹一些。”劉俏認為,來自中國的企業(yè)進入國家市場,從競爭對手的角度來講,要打擊,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政治拉扯進來。那么企業(yè)如何把屬于商業(yè)的競爭還原成商業(yè),增加透明性是一方面,而對智庫的投資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華為的國際化道路告訴我們,做一個中國冠軍跟做一個世界冠軍難度非常不一樣。進入全球市場后,波詭云譎、復雜多變的形勢有時超出想象。劉俏認為,華為在這方面已經(jīng)摸索出很多經(jīng)驗,值得中國很多企業(yè)學習、借鑒。
“居安思危”一直是任正非在講話中極為重要的一個部分,不論是《華為的紅旗還能打多久》,《華為的冬天》,還是《華為要做追上特斯拉的大烏龜》,強烈的危機感一直貫穿其中。而這種危機感的產(chǎn)生,就使得華為內(nèi)部激發(fā)活力,不斷迎接挑戰(zhàn),緩解各種各樣外部不利因素的影響,最后完全生存下來。
“像這種電信設備等戰(zhàn)略性行業(yè),企業(yè)國際化所面臨的困難不僅來自商業(yè)層面,可能也會來自政治、外交等一些層面。在這種情況下,企業(yè)必須提高對自身的要求。從這個角度講,華為到目前為止走過一段艱辛的國際化道路,雖然很坎坷,但是算成功。”劉俏強調(diào),華為為中國企業(yè)走出去摸索出有益的方向,值得尊重和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