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鄉(xiāng)村的寧靜
中秋節(jié),回家一趟。下了集鎮(zhèn),穿過熱鬧的街道(過節(jié)的時候,鄉(xiāng)下的街市也比往常熱鬧),展現(xiàn)在眼前的就是一望無邊的田野,藍汪汪的小河、瓷白的水泥路、聳起的小樓群把鄉(xiāng)間的綠色分割成一塊塊反正有致的板塊,如同孩子在圖畫紙上,用彩筆勾勒出的大大小小的格子。這兒是吐穗的稻子,那兒是裹著棒子的玉米,綠色依然是此時最普遍的鄉(xiāng)間舞衣,自由早熟的黃豆,是最早披上金黃盛裝的主角,興奮地搖著快嘴的鈴鐺,滿地炫耀著半斤八兩!
風,肆無忌憚地從那頭一直卷到這頭,原本平靜的河水,像是被拉起在兩棵樹之間的電影銀幕,晃晃悠悠地流過浮云、碧草、綠樹;拔節(jié)開花的蘆葦不由自主的點頭、搖頭,仿佛拿不定主意的村婦,一副慌慌張張地神情;只有坐落其間的紅頂或者綠頂?shù)臉欠,北方大漢似的挺立風口,任其吹來刮去;不時地有幾只大鳥翱翔天空,給寧靜的鄉(xiāng)村增添幾分活力,它們是這片土地上最自由的演員,沒有導演給它們指手畫腳,胸藏真性情,翅著真文章,往來天地之間。
靜靜地佇立村口,村莊似乎成了綠色舞臺上的布景那樣迷人。曲曲折折的小路,在一條主干道上,岔開,聚攏。把整個鄉(xiāng)村的脈搏展露無余,村子上的人們正是從這些相互獨立有相互依偎的小路,走向大路,走向四方?此品蛛x,實則相聚,在每個人心底的泥土上,都深深烙印著同一個村名,人們習慣用家鄉(xiāng)來表達這一切深情,用思念來表達這一切厚意。著名詩人艾青顫抖著雙手吟詠:為什么我的眼里滿含淚水,是因為我對這土地愛的深沉。我想,家鄉(xiāng)的黃土地里,是深深地埋藏著我們的一顆心的,只有離鄉(xiāng)的人們才會有被扯疼的感覺,也只有對家鄉(xiāng)充滿熱愛的人們,才會在心底播種一份永久的《鄉(xiāng)愁》。
鄰家的幾個孩子在門前玩耍,滿地奔跑,追逐。爺爺喟嘆:不怕長,只怕生。的確,年年歲歲,歲歲年年,轉(zhuǎn)眼又是一輩新生。草垛上,夏天里載下的南瓜、冬瓜秧,早已蓬勃開來,牽滿草垛周身,密密匝匝的葉子下,一個個滾圓滾圓地藏著,只有風來的時候,才露出光溜溜的身子,多么謙卑!不像驕傲的喇叭花,藏不住丁點秘密。從小,我是最喜歡南瓜的,在我的心中,南瓜是非常神秘的。爺爺常常領(lǐng)著我們在青嫩的南瓜皮上刻上一些吉祥的“!弊只蛘摺皦邸弊郑鹊介L熟的時候,那些“福”字或者“壽”字像是從瓜里長出來的似的,金光閃閃,十分神奇,摘了,小心地供奉在堂屋的佛像前,祈禱吉祥,平安,滿屋里就充滿了南瓜的香味,及至多年以來,我在心上一直把這種香味等同于吉祥的味道。
說起河邊吐露葦絮的蘆竹,總是會想起童年舞槍弄棍的情景,也許男孩子天生都有一種武俠情節(jié),和基因一樣一代一代的遺傳下來。每逢秋開時節(jié),佩劍成了每個男孩子最威武的裝束,那是一種用葦絮制作而成的劍,把葦絮從蘆竹上砍下,一枝一枝地去掉軟絮,經(jīng)過砍,剝,修,削,劈,搗幾道工序之后,蘆管作鞘,蘆梢作劍,再加幾根紅毛線作須,一把綠劍就制作完成啦,學著電視里武林高手的模樣,往腰上一挎,儼然神勇無比,甚至在夢中還會喊著沖鋒的口號……
夜晚,鄉(xiāng)村就更加靜謐了。遠遠近近的燈火逐漸熄滅,四周一點聲息也沒有,只有月亮獨自在天空行走,把月華撒進厚厚的泥土、清澈的河水、還有稻田、棉桃,而這一切似乎都是靜靜地,悄悄地完成,沒有轟轟烈烈,我想老農(nóng)是一定懂得這其間的奧秘的,奉獻本來就是一份靜悄悄的行為,月光千百年來就是這樣啟迪著她腋下的萬千生靈的,包括人類。而當我欣賞著這一切的時候,也終于明白:感恩同樣也是不需要理由的,是一種自然之舉,如同鄉(xiāng)人淳樸至深的秉性一樣,是流淌在血液之中的。
多少樹木茁壯蔥蘢,多少歲月流轉(zhuǎn)消逝,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是的,不管我們走到哪里,不管經(jīng)歷多少春來秋往,只要當我們穿越鄉(xiāng)村的寧靜,那股思鄉(xiāng)深情總是會悄然而至,在心底泛起漣漪。有誰說,這不是人生的一道美麗的風景呢?
我在這樣一個秋天,穿越鄉(xiāng)村的寧靜,也讓鄉(xiāng)村的寧靜,流淌在我的血脈之中,此時,我才分明感覺這份寧靜的溫暖,已在周身蔓延!抬頭,云彩流過月亮,那份縹緲越發(fā)迷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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